关于Sue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关于Sue的记忆,从未褪色。

当初对于她为什么要用Sue这个英文名,我很不解。我只知道Sue的中译为“苏”,她英语不太好,是不是特地选了个字母少而且好发音的词?这其中的原委,我不得而知,我也从来没有就此问过她,就像她从没好奇地研究过我为什叫Skip的原因一样。那段日子里,关于她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成为了生活中默认的常识,而常识的存在往往是不需要理由的,正如我们之间曾经存在的爱情。不过,我却没有意识到,Sue同样包含着“控诉,控告”的涵义,现在看来,这也许正是她为我们梦想的破灭埋下的伏笔。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在给你带来幸福的同时,也寻觅着你内心深处最焦脆那块区域,并且在流水般的时间淌过的若干年后,发育成一个伤口,一块疤痕。

第一次看见Sue是在军天湖素质训练的时候,她跟几个朋友报名加入了食堂的后勤服务组,负责每天洗碗打饭之类的杂活。当然,她干活的场面我没有看到过,每次遇到她,她都已经戴着红边的眼镜走在了去寝室的路上。回想起来,那大概是我对她的最初印象了。我不敢讲是不是自那以后就开始刻意地注意她,不过,我倒的确在之后的日子里以飞快的速度提深了自己的近视度数,而后自以为骄傲地和她一样戴上了眼镜。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已不再戴眼镜,或者说那天她根本戴的就是“通透镜”,但我却再也无法把眼镜摘下去看清她,我才开始后悔自己“出卖身体器官”所犯下的“罪恶”。除此之外,有时候我会想,我吃饭的时候她在打饭,我洗手的时候她在洗碗,就连每次遇到她都是在我出去她回来的时刻,我们之间,也许存在某些“可怕或者不可怕”的差异,至少是时间差。

再后来,日子过得飞快,就像我给Sue写信的频率一样。而她却是一个“绝情”的编辑,没收了我所有的投稿不说,竟然不给一篇回执。这让当时的我很是不解,不是不解编辑的绝情,当时的我可没有考虑这么复杂,而是想不通为什么宣城邮政的工作效率会这么低,我寄的那么多封信怎么一个多月还没送到!我于是开始充分地怀疑,是不是邮递员叔叔不屑把我的来自12中11班的信投递给12中8班?毕竟,他们从学校大门口邮箱到保安室的投递距离还不足我亲自到8班距离的一半。但话又说回来,每封信我可是都贴了2张邮票呀,一张上交中国邮政,另一张给邮递员叔叔当小费,怕就怕他们消极怠工,我这么人性化,却没换来他们的一点人性,作为消费者兼纳税人,我也只能欲哭无泪忍气吞声了。

所以,之后,我改变了方式。一天中午,我在走廊上喊住了Sue,我直接询问了她有关我投稿没有回复的问题,她对她工作上的失误表现得很抱歉,并转达了她对我的诚挚的歉意。不久,一封属着她的名由他人代笔的回信就到了我的手上,她友好的承认了我今后作为好朋友的合法地位,并正式和我建立了外交关系。那一天,也因此成为了我在物理课跟同桌吕泽竞相创作情诗的开端。

这点小小的“正步走”似乎让我开心了一段时间,但没想到接下来等待我的,却是无休无止的“原地踏步踏”。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大约半个学期,在此之间,我思潮涌动,创作了一系列经典作品,并一一提交Sue审核,她除了偶尔用跟她外表相差巨大的寥寥几个象形文字回复我,就在也没有任何褒奖我的迹象。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生活我很是疲倦,正好那时,她班上很傻很天真的峁松放出狠话要与我们班打篮球赛,于是,我痛快地答应。事实证明,我们之间的这场球也的确是很黄很暴力。在赛前,我代表组织方向本班队友宣布了此次比赛的主要目的,毫无疑问,是为了让Sue发现我在篮球这方面小小的才能,得以让我和Sue有机会更了解对方。队友们也都很理解我,纷纷以猥琐的眼神及神态表示支持。至于茆松那边,我没有派人对他们的球员进行任何的物质上的安慰,以及精神上慰安,我只是再三告诫茆松首先比赛时不许盖我帽,其次若是能够配合我的假动作假摔几次就再好不过了。

在二中这偌大的校园内,在星期六各路球友的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一场班级友谊赛去占了两个场地,身为组织方,我深知这其中的不易。不过,比赛还是如期举行了。起先,我没打算上场,因为还没看见Sue的身影。我想,她不在,我淌的每一滴汗除了迫害自己的内环境稳态,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不过,一会儿功夫,Sue还是被她同学拉来看球了。我的肾上腺激素分泌水平也因此立马恢复正常,于是跑向了球场中央……整场比赛,我努力发挥到极致,队友也刻意为我创造更多的机会。我们总共40几分当中,我得了20多分,折合成具体的数据是两个三分球,n个两分球,其中包括一个没被发现的四步上篮。而Sue她班总共也就10分左右。这其中就多亏了茆松几个很富争议的离谱三不沾。比赛结束后,我故作绅士的没有上前去向Sue炫耀,不过还是用余光一直瞄着她,直到再也瞄不到她的时候,才跑过去跟她胡乱地搭了两句讪。对话的中心思想是什么我忘了,也许那天我们根本就没有对话吧。

于是,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决定把自己想放弃再追求她的想法告诉她,因为那样让我很累,不管我做了什么,我们之间的隔阂依旧存在,至少一场篮球赛还不足以改变什么。不过,Sue的信却先到一步。是啊,正是在想到放弃的那天,Sue接受了那个昨天带着球满头大汗为她奔跑的人。这,或许就是我最快乐亦是最苦痛的一段经历的开始吧。

那时候,她骑单车来学校,而在下雨天或是其它她不想骑车的日子里,我通常会跟她一起,陪她到那个离她家更近而离我家更远的路口。第一次一起走的时候,我和Sue尴尬地“争夺”着右边的位置,每当我从左边往右靠,右边的她就会再往右让,我尝试了好几次去占据她右边的有利地形,都未能如愿。如果不是我及时作罢,我们的行军路线估计会从马路左边一直延伸到马路对面。后来,我不得不把实情告诉了Sue,我说我的身体协调性有问题,和别人一起走时在左边不会走路,总感觉全身不自在。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当Sue同我一起走,她总会自然在自己右边留一些余地给我,我的每一句话,每个微笑,也都是从她的右耳和右眼率先传达给她。就这样,因为自身诡异的身体机能缺陷,我和Sue算是打破了所谓的“男左女右”的传统。

偶尔,我会在Sue开心的日子里陪她到附近的一家蛋糕店吃晚饭,我们之间所谓的约会不多,因为我害怕过于频繁会被她拒绝,但事实上她却从来没有拒绝过我。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初中时我不去上晚自习,所以每次陪她吃完晚饭,就意味着我回家得在妈妈面前装作肚子好饿再吃一大碗,可是没办法,两个我都在乎的女人前,这次的我没有了余地。

每年年末,学校会组织一次元旦文艺演出,那次轮到了我们初二年级部主办。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阿包要特地在初二学生中选拔一些参加模特走秀节目,对于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我向来不以为意,不过Sue却仿佛挺感兴趣,她报了名去参加中午的选拔。我于是也豁出去报了名,虽然骨头硬了点,个子矮了点,也不能和其他“潮的滴水”的男同学媲美,但有Sue在那里,我至少可以以此争取到一个观众的权利。竞争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当然,话说回来,我根本无需去跟他们竞争,如果我愿意,阿包这点要求还是可以满足我的。果不其然,结果出来了,Sue凭借个人能力入选,我则凭借后门关系入选,无论如何,这会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是,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Sue尽管入选了,阿包却删掉了她的名字,阿包身边的吴X告诉我,是怕我跟Sue接触太多影响学习。当时就感觉一股莫名的怒气在胸膛里应运而生,我去质疑了平时最爱戴的数学老师,告诉她这种活动我根本不在乎,但是在乎它的人却因为我的缘故失去了机会,这是不公平的,这也是你阿包典型的专制统治,封建统治的缩影……结果可想而知,Sue被重新录入参加模特训练,我自愿请辞回家看数学书。

元旦汇演很快就到了。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我正背着呢,舞台上一帮刻意地打扮了一番的男女模特们,穿着破绽百出的衣裳就出来了。我伸着脖子望着,看见了上海滩强哥打扮的茅松,他潇洒的把胸前的长围巾向背后一甩,舞台下欢声雷动,尽管我知道,他一点也不像许文强,顶多像一个扛着枪把子的许三多。不一会儿,Sue也迈着说不清的步子出来了,还好,让我欣慰的是,Sue的风格还是比较安全的,没有和别人一样只顾风度不要温度……看完她的走秀,我握着牛奶来到了所有班级队伍的后面的空地上,我不敢确定在茫茫人海中Sue是否能找到我,但我敢确定在这个没人的地方,Sue一定能一眼看到我。Sue从后台下来后,径直走向了操场上,我兴奋地挥了挥手中的蒙牛早餐奶,可能是因为光线的折射的缘故,这动作没有精确地反映在她的视网膜上,我只好作罢,微调了一下自己的经纬度,以便进入她的视野范围之内。之后,我去到她身边。一路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呼吸道,我有点暗自得意。直到看到了她头发上的啫喱水的痕迹,我才失落的明白过来这原来不是自己的体香。当初看动物世界时得知,某些雄性遇见心仪的磁性时会散发出体香,今天我终于明白过来,这不过是化工产品在作祟而已。

我把手上皱巴巴的牛奶袋子递给了Sue,怪她下来晚了牛奶也凉了。她笑着接过牛奶的那一刹那我就后悔了,那带皱巴巴的牛奶她敢喝吗?把我我也不敢。可是,送出去的东西像嫁出去的姑娘,我不好意思再要回来了。也正是因为这次的工作失误,在之后的几个星期里,我赔上了更多更暖和包装更清斯的牛奶给她,她也每次连收条都懒得开一张就收下了。

牛奶的温度依旧,但天气却日渐冷了下来。有一次偶然看到她因骑车而冻得红肿的双手,我觉得心里挺不好受的。在Sue面前,一方面我代表消费者谴责了手套生产厂家的不负责行径,另一方面,我把自己耗资2元钱购置的护手霜递给了她。我发誓,如果她这时,能因为我的这种感天动地的行为而在我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我一定砸储存罐卖血给她换一瓶更高档的护手霜,可喜可贺的是她没有,她只是点了下头笑了笑收下后走开了。本以为我的两元钱就这样换了Sue的四个连贯性动作,但我却忽略了这两元钱的剩余价值。在12月24号那天晚上,参加完学校的英语联欢会后,Sue让她的同学把我叫住了。站在Sue的面前,我一时思想抛锚以致于语言神经中枢障碍,便只好看着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见耶稣一样。而我眼前的这位上帝给了我一大盒火柴和一个微笑就快速地走开了,我缓了一会,下意识地讲了句谢谢,Sue早已走到了30米开外。不过,无所谓,即使她离我300米开外,我340m/s的声速在一秒之内也足以追上她,所以多少年后我依然认为我的那句谢谢为时不晚。我低头看了看那盒火柴,不,那是一盒雀巢咖啡和一张黑色的贺卡。我快速地估算了一下我所谓的两元钱的剩余价值,发现它比股票涨得还快。于是,对于Sue的这种表现,当时的我得出结论:朋友之间,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

回到家,我分析一下贺卡上的文字,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便躺在床上用睡眠告别了我最特殊的那个平安夜。的确,Sue的文字和我的文字总是让彼此都摸不着头脑,尽管我们依旧乐此不疲。

该到了放寒假的时间了,尽管同学们都很激动,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知道假期里我是没有多少机会见到Sue的,也不知道Sue会不会习惯性的在早上想到我热的牛奶?我去问Sue她寒假的打算的时候,Sue却兴奋地告诉我她的父母准备为她买一部手机,我同样替她高兴,不管是什么牌子的,有总比没有强,而且我可以通过这种高科技的手段和她联系了。那天,陪她吃完晚餐,我在路口跟她再见,当时我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她,就真的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当寒假真的来临,我却仿佛没有做好准备。起初的几天,我查手机短消息的频率出奇的高,但Sue却依旧毫无音信。这次,我甚至开始怀疑移动公司,就像当初我怀疑宣城邮政时的心情一样。不过,正如Sue的一封信中所说的一样,“相信你自己,属于你的最后还是会属于你”。接到Sue的第一条短信的那个下午,我正在沙发上默念着“阿门,宣城移动;阿门,宣城联通;阿门,宣城小灵通……”最终,中国移动战胜了后者们,138尾号为7055的手机给我发来了一条信息,告诉我“你送的青蛙我还养着,它一定会又白又胖茁壮成长。”我快速地反思着自己曾经送给谁那只国家级保护动物,最后,我终于记起来,在寒假前的没几天,自己曾经递给Sue一只特大号的青蛙棒棒糖。就这样,我和Sue失去的联系在宣城移动的平台上重新建立起来,感谢那个冬天里,移动公司为我和Sue提供的手机信号。那是一个特别的冬天。在那个冬天里,在我和Sue的这座城市,下了一场50年不遇的大雪,白雪贞洁了我们之间所有的问候和思念。我陪着Sue度过了她与第一部手机的磨合期,但同时,我的质量出众的摩托罗拉手机的按键上,却因磨损严重出现了油漆褪色的现象。这件事我没有告诉Sue,我怕她因考虑到我的手机使用寿命而减少与我的联系,尽管我们所谓的联系无非是早上她的短信充当我的闹钟,中午我的短信充当她的每日新闻,下午她的短信充当我的天气预报,晚上我的短信充当她的熄灯提示。比如说在一个寒冷的早晨,我蜷缩在被窝里等待Sue的整点报时,不过那次她似乎是睡过头了。我问她在干嘛?她说在煮饭。我就问她家电饭锅是国产的还是进口的。她说问这个干嘛?我说如果是国产的电饭锅煮饭的话需要加水,如果是进口的就不用加水……她有没有尝试我不知道,不过我猜以她的智商她应该会去翻翻她家的电饭锅说明书……的确,对于我和Sue来说,真正的幸福莫过于此,莫过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无厘头的玩笑及对白。所以于我而言,分享Sue的快乐以及把快乐分享给Sue远比一部摩托罗拉来的珍贵。

冬天终于还是带着它的温度渐渐远去了,开学时,俨然已经可以嗅到了春的气息。有句诗这样写——春天里,大地开始复苏,人的心开始浮游,像水草倒映在水里。报名那天,我打电话给Sue,让她带一个空书包来,最好可以大一点。她有点疑惑,问我是不是开学发书,我说不知道,你还是带一个稳妥些。我在篮球场等Sue,一个月没见,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生什么基因突变,或者是染色体变异。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Sue拿着包出现在我眼前。我舒了口气,Sue还是那个Sue,外形上没有突破性的变化。我也没卖什么关子,像是老师曾教育我写作应该开门见山一样,我讨厌任何形式的故作神秘。于是就把一个书包大小的玩偶递给了Sue,Sue有些惊讶,就好像我递给了她一颗定时炸弹,不过,推辞了一会后,定时炸弹还是在我和Sue七手八脚的努力下被塞进了包里。Sue一定没忘记在寒假里她给我发送的一封彩信,她借彩信表达了自己对毛绒玩具的热爱,所以在开学,我也就借此表达了一下我对她的热爱,这是我把定时炸弹给她的唯一目的,我发誓这次我没有去盘算什么剩余价值了。

进入初三下学期后,生活与学习的节奏都加快了不少。那时,对于Sue是否考上直升班的问题,我却很是焦急。Sue的成绩不是很稳定,进入直升班两次考试的第一次机会也没有抓住,所以对于Sue而言,中考是唯一的机会了。那时,每一次月考过后,我都会在第一时间在学校网站上帮她把成绩抄下来,偶尔也会自作主张写一点考试分析供她参考,我想我的速度至少比Sue的班主任要快。中考如期而至,可Sue到底考得怎么样我至今不得而知。因为自她告诉我她会去宣中之后,我的内心就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的愤懑感。每当我想到我们曾经说好的高中计划竟然在她的心中一文不值,我就分明地感到一种悲伤,我不能确定我们之间的承诺为何会如此脆弱,但至少她也应该去向她的父母争取。记得我上初中之前,户口被转到了铜陵,但因为我执意要留在宣城,父母最终还是妥协了。但另一方面,想到Sue,我却又感到隐隐的心疼,她的选择会让她背负多大的压力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她也有她的梦想,她曾经很多次跟我谈及宣中,我却每每不耐烦的把话题转移到二中直升班,我总是把我的思想和意愿强加到她的身上,她是个不太会表达的人,她的累,她的矛盾,一直以来都只有她一个人担负着。而这次她的决定,又会给她带去多少的困扰呢?——于是,我坚决地挂断了和她的通话,并用短信告诉她我们的确到了分开的时候,还特意加上了两个字,勿回。我知道这样会伤害到Sue,但我依然这样去做了。我希望Sue记住的是我的冷漠,从而不会在某一天为她的选择而伤心。我不知道我的态度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我还是要坚决一些,果断一些,Sue若是可以毫无眷恋的离开,对我们而言也许会是莫大的慰藉了。我这样告诉自己。但并没有告诉Sue。

转眼间高中的生活开始了,我们也没有再见过一面。只是在第一个学期寒假的来临前,Sue寄来了一张新年贺卡,表达了下对我的问候。我不知道Sue的那个138尾号为7055的手机还有没有再用,如果在用,又有谁会取代我的责任,给她发每日新闻,提醒她熄灯睡觉呢?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离我远去,在浩瀚的书海里,我渐渐迷失。况且,我在刚开学时弄丢了新买的5300,弄丢了所有初中同学的联系方式。我想这应该是上天的安排,它让我忘记过去三年的一切,它让我学会用三角函数,用牛顿定律,用化学平衡等等等等,去弥补内心的空白,去弥补大把大把曾经被我荒废的光阴。我低下了头,这样去做。如今,重新翻出那部摩托罗拉,没有电话卡,没有宣称移动无处不在的信号,在我单调的生活里,它开始充当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闹钟。每个早晨,我都会在它的叫喊声中进入现实的世界,偶尔看见它那脱落了油漆的按键,我也会想到Sue,想到一个又一个和她相关瞬间。但很快,我还是会收起思绪,我知道昨天不能给我怜悯,但明天却依旧等待着我。

到了高二的时候,也曾和Sue通过两封信,这次,她倒是有信必回。Sue的生活过的很轻松愉快,她还在信中怪我不应该用练习本的纸给她写信,这让她很没面子。不过,轮到我回复她时,我却没有了勇气。我看着Sue那依旧让人皱眉的笔迹,陷入了沉默。——“……的确,那个大雪漫天的寒假过得真的很快,你还曾骗我这世界上有不用水就能煮饭的电饭锅。转眼开学,临近的中考让人压抑,但让我高兴并难忘的是能有个人默默地给我帮助与支持,让我能安静下来学习,在我哭泣的时候用别人的手机送来安慰——即使我当时的态度非常不好,现在想来,这一切真的可以写成剧本了……”Sue还说她偶尔也能在梦中见到我,但她更怕梦见我,每一次梦见,都在那段不能重来的时光里。我想是这样的,Sue是个并不坚强的女孩,她怕她斑驳的梦影会在醒来时,消失的无踪无际,那么,她宁愿不曾拥有,也不愿去失去。是啊,宁愿不曾拥有。但时间却分明告诉我,我拥有了,而且永不可忘地拥有了,连那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也概莫能外。所以如今,对于Sue,对于失去的时间,我能做的只是回忆,我努力不让时间冲淡些什么,却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有来生,我期望,依然能和Sue一同走过那段哪怕是没有结局的时光。我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将不再回来;但同样有些东西,得到了就不会失去,而且永远永远的。

思来想去,还是以多年前曾递给Sue看的一首小诗做结吧——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和Sue一起的日子,宛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