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

匡祥说:阳光拂面,记忆丛生。在西湖边,我为这句话想到了一种更为王小波式的表达,即:有时候太阳把人烤得暖暖的,有时候风又把一切吹得甚凉。

匡祥来杭州找我玩,是这上周末的事情。正逢我们的一位共同好友身体不适,所以我建议把“玩”换成“探视好友以及玩”,他欣然同意。关于他来杭州当晚发生的事,有以下几点需要补充:

首先,见面的第一件事是我管他借了一笔钱,然后请他吃夜宵(手抓饼),虽然没有明确表明这是一种借贷关系,但以自己的个性,我认为会在未来的两到三个月把欠款偿清。至于把这件事情写进文章,是因为如果我不写匡祥就会先写,那么就没人敢保证情感色彩的客观性,对我而言这样的不确定性无疑是可怕的;其次,匡祥赠送给了我一副全新的iPhone 5c耳机,我为他的慷慨感到骄傲,因此默许了他在手抓饼里多加一份里脊的要求;最后,我们同睡了一张床,匡祥没有洗澡。

第二天一早我们没能及时起床,原因是我说匡总(匡祥的第二人称宾格绰号,下文同)几点了,匡总说八点了,我说我们起来吧,他说再睡一会儿。后来到了九点左右我们洗漱完下楼吃早餐,之后他买了几个苹果,我们便去探望身体不适打点滴的朋友Z。Z躺在校医院4楼住院部某病房的第一张床上,在我们去之前她在用电脑看电影/网页/课件,之后我们聊天。匡祥问了Z的病情,Z简单叙述完,由于分析不出病理,匡祥主动结束了对话。第二段对话是关于为什么我们没有去爬山,我说我们起来晚了,没赶上出发时间。关于爬山,有几点补充如下:

首先,它是一项校论坛组织的,原打算我、我的室友、匡祥和Z一起去的,出发于早晨七点半的户外健身运动;其次,我和匡在前一天晚上便决定不去,因为不能让Z觉得健身运动比我们的伟大友谊更重要;最后,又为了不让我的室友觉得伟大友谊没女人重要,我们决定早上故意睡过七点半的出发时间。至于室友为什么没有叫醒我们,我猜想是他们认为叫醒一个远到而来为了与我同床共枕的男人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但事实是,室友的这种可能存在的龌龊想法并不符合实情。

打完点滴,Z邀请我们去朴墅吃了午饭。朴墅的人气很高,因此价格比较昂贵,再结合菜单上找不到自己喜欢的干锅土豆的前提,我点了一份价格还算适中的手撕包菜。匡祥对我的选择感到满意,据以往的经验分析,排除了花生米、茴香豆、番薯、板栗这四大种子选手,在他的世界里,手撕包菜几乎可以入围“匡祥最喜爱之无敌菜肴”五强名单。至于Z,在打完电话询问一番后,她点了很多价格不菲的“室友推荐系列”,事后证明这些饭菜实在超出了我们的食欲范围:尽管它们大多美味,但不想三人只有三张嘴。

午饭后,我和匡祥有幸以搬车的名义进入到了女生寝室楼,这幢楼坐落于老和山脚,是浙大玉泉校区唯一还住着本科女生的建筑,被民间誉为公主楼。这种香艳难得的进楼经历被一个外校生享受到了,让匡祥很开心,他强调在同济女多男少的数媒专业,自己住的便是王子楼,此番王子公主双剑合璧,让自己感受到了身上前所未有的前列腺气息。我尚且不懂这里的双剑合璧有没有什么不良寓意,如果有,我支持这种要想青春无敌,必先双剑合璧的想法。我们搬下Z的车,然后取上我自己的,便出发去中国美院象山校区。听匡祥说,那里才是公主的大本营。

作为男人和业余文艺工作者,对于美院的印象,一半来自建筑,一半来自女同学。以艺术的眼光看(如果我有),象山校区的建筑风格是“古典现代主义”,这个词并非我原创,我甚至不知道原创者发明这个词的初衷,但我觉得任何一个看到大片玻璃墙结合明清黑砖瓦的建筑群的同学,都会情不自禁地把这个词创造出来。这样的设计给人带来的冲击力是可想而知的,但据说因此获得普利兹克建筑奖的设计师王澍却坦言,我的建筑没有风格,实在令人感叹。相对我而言,更为权威的匡祥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设计性独特,实用性略差。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中肯的评价,因为优缺点都涉及了,自小我就认为,优缺点都涉及的评价才是中肯的评价。

关于美院女同学,我是这样想的。她们涂红色指甲油的原因肯定不同于派对野模涂红色指甲油的原因,我觉得她们不会蠢到爱美才去涂,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那样并不美。所以她们肯定是因为某种艺术追求才去涂的指甲,就像我会因为某种文学追求去翘上一天课呆图书馆一样,我们都是以一种好学生通常不做,但看上去又有点酷酷的方式,做一件好学生认为大脑抽风,但我们却认为有点酷酷的事情。而且我还认为,女同学是不同于世俗小说里的女性形象的:小说里的她们,在夜色里是撩人的姑娘,而白日里卸了妆,却会变回半老的徐娘。现实里的女同学们,白天里是裙角飞扬的长发精灵,夜色下可能是只性感的猫,也可能是本难懂的书,更可能是个光洁的裸体。想到这时,我觉察到内心的一丝失意,眼前这位涂着红指甲正向我们热情介绍参观路线的美院女生,你有欣赏你指甲颜色的好朋友吗?

美院的参观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是一个审美要求不高的工科生,但却喜欢同有艺术气息的房子和人打交道。这一点足以解释我为何一直和学设计的匡祥一起玩耍,以及在我们在从象山回程的路上就点好肯德基外卖的事情。匡祥曾抱怨,每次来杭州我请他吃的都是麦当劳超值套餐,所以我这次很贴心地为他换了换口味。

至于当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的事情,可以归纳如下:匡祥搭车至杭州火车站;匡祥试图坐夜班火车转地铁回校,未果;匡祥试图转公交回校,未果;匡祥连夜赶回浙大玉泉;匡祥睡到我的床上至第二天早9点;我和匡祥探望Z;我点外卖,大伙吃完午餐;我目送匡祥;我收到匡祥回校确认短信。

匡祥说过,他看不懂《黄金时代》,考虑到我和他之间的伟大友谊,这是一篇模仿王小波语言风格专门写给他的《黄金时代》。我想,对于我们和Z,以及更多的A、B、C、D而言,黄金时代可能是大学四年,可能是一场成空的思念,也可能只是一天、一场稍纵即逝的盛宴。在这样的时代里,阳光拂面,记忆丛生。有时候风把一切吹得甚凉,但大多时候,太阳还是把我们烤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