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春节

2019年的春节,经历了一些事。我观察了,也唏嘘过,现在尝试记录下它们。

一整个家族的人,多多少少,都在这个春节期间被病毒性流感所困扰。年三十晚上,在我们一家人回宣的路上,被亲戚召回,需连夜送一晚辈去中心医院挂急诊。等手续办完,亲戚们安顿好,回到家,已是夜里10点多。我尝试搜索电视盒子上的春晚直播频道,未果,最后只能是电脑登上YouTube、并投屏到电视上,这才得以分享春晚的那些所谓的年味。事实上,这些年我逐渐发觉,年味这个词,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在没有移动互联甚至于互联网的时代,一大家子人守在农村的堂屋里,有人喝茶打扑克,有人烘着火桶看春晚,等十二点一过,漫天的烟花,便开始在黑夜这张画布上创作。我有过很多段清晰的跨年回忆,他们仿佛是迷漫在空气中、那厚重而热忱的烟火味,在我所有关于「其乐融融」的记忆里,愈久弥新地存在着。如今,当年的乡镇青年,已纷纷踏入中年,他们中,越来越多的人,在几十公里外的城里置了新房,也自然将自己在除夕里的那份陪同与守候,从大家族中剥离开。我为此感到遗憾,我从不诡辩自己对于宗族的热爱,那些山村记忆和乡土情节,一直是我在成长过程里极难割舍的部分。

从正月初一开始,父亲也染上了重感冒,然后便是一连几天的打点滴。在医院里,我顺便去探望了年迈的二奶奶。早些年二爷爷去世后,对她饮食起居的照顾任务,就分担在了几个子女的身上。终于在年前,子女们觉得,老奶奶在家久卧,影响到了家中晚辈们的正常生活,于是经过协商,便决定将其送至医院的特定病床上,然后由几个子女,轮流隔天来看护。说是看护,其实除了喂食与更换卫生用品外,这些子女,更多时候,是在抱怨二奶奶,他们责备她「要求过多」、「每天制造麻烦事儿」,经常「鬼哭狼嚎」,或是半夜叫醒子女。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而当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时,我仍旧不由得一阵唏嘘。我想到了自己的外公,他是个知识分子,在去年第一次心脏手术失败后,他写了封感谢信给主治医师。他说,「我感谢医生对我这个八旬老人的照顾;我为我的儿女们在手术失败后对医生的责备感到抱歉」;他说,「我的晚辈们有孝心,想通过手术,让我多活几年。我理解这份孝心,但对于手术结果,我不会强求」。外公他,教书育人十余载,他所笃信的,可能并非「生死有命」一说,他只是想通过这封信,向任何关心他的人,致以谢意。幸运的是,转院至上海后,难度极大的第二次手术最终成功。这次回老家,看到外公撑起眼镜,读一份书报,我忽然间觉得,那些从手术台上争取来的、属于他生命里剩下的时光,是多么的意义非凡。是他的乐观、包容、谦和与教养,培养出了女们的善心与孝心,这是一份难得的凝聚力,它让一整个家族,都有着阳光一样的温度。

在任何时候,我可能都会觉得,独处是一门艺术。而春节这段时间里,我却深切地感受到,人,自降临世界,也许就标定了他的群系属性。正如我们无法脱离人而探讨人际,我们更无法脱离人,去探讨情感。春节就是一个好的情感载体,我们应当感恩,有这样一份文化,被你我所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