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杭州的你

老金:多久多久了,没有用中文写信,有点儿不舒服……
在给金岳霖的信函里,林徽因这样写。

一百年前,没有互联网,电话也是权贵专属,信件算是隔山灯火下、人们传递情绪的唯一工具。翟永明说,一封信,会夹杂车马的味道,穿过墙,穿过空气,再穿过一杯竹叶青,抵达你。然而她也深晓,即便对方收到了信,彼此也不会知道,下一次相遇会在哪里。这种伤感,多少带有一种复古的气息。

在简短的沟通里,你说你去了杭州,忽略掉裸辞的动机,光是「裸辞」这两个字,就性感的让人落泪。两个多月前,我曾经害怕地认为,辞职就如同一只厌倦水的鱼跳到了岸上,意志自由,可呼吸困难,到头来,无非是一种形式大于内容的解放。可是当某一天我也做出同样的决定,我突然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放,不必再去猜疑不喜欢的人和事,更不必掩饰,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肖对它们说一句「滚」。我喜欢的作家麦卡斯勒曾说,不表达就等于不存在,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了,冲动过后,接踵而至的,往往就是不可避免的理性与思考:
临近十月,今年还没怎么下雨,夏天很快就要过去,而狮城的雨季,又是那样冗长而乏味,会不会就跟我试图收割新工作的尝试一样呢?我试图冷静,有时候会强迫自己读书,却一无所获。很多个夜里,我感觉天花板向我压来,在梦里,那个朝九晚五的自己朝自己冷笑,那是种令人很费解的笑,我会因此分不清,哪一个形象,才符合真实的自己。

所幸,在反复的思索里,我终究得到了一些启迪。于我而言,工作的目的,无非是避免空虚,顺便养活自己,它始终是形而下的。而捕获一只形而下猎物,对一个「自诩甚高」的程序员,终究不是个大问题。我要做的,是尽可能在形而下的工作里,发掘出意义,一旦没有意义可发掘,那就换一个猎物,如此而已。

那么所谓的形而上又是什么呢?无非是情感。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太多的超能力去爱一个又一个的人,去把自己一遍又一遍得介绍出去。深情浪子也好,清纯姑娘也罢,这些大概都是普通人不甘普通、在内心之中给自己刻意塑造出的人性假象而已。大多数时刻,我想的却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拿什么去爱你呢?这算是我人生中,形而上层面里的一个悖论,对待情感不甘平庸,对待爱人却碌碌无能。我替我感到遗憾。

当然了,遗憾总归会有,否则心智如何能成长?过去的一年,伴随着精神的二次发育,肉体也顺带着涨了30斤。有时候看着自己日渐圆润的肚子,我会想,这个渐渐不看诗书、不闻风月,终日与代码打交道,并且很快就要江郎才尽的吉姆,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微胖界的扎克伯格呢?但也只是想想,我从来就不是个野心家,更没脸说出「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这类的话,充其量,我只想变得比普通人稍微不那么普通一些,这一点,聪明的你应该理解。

说了这么多,该说回杭州了。虽然很多年过去,但我依旧记得,那阵从九溪山谷吹来的呼啸的风,带给自己的触动。我特别希望能有机会能回去那里,跟你去走一走九溪,聊一聊琐事。你知道,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就像远隔万里、飘在宇宙里的星星。

不过,再不起眼的星星,每一颗也都有太阳那么大。

生日快乐!
三也
2017.0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