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时,拂安已经关灯睡了,点开手机,将将过7点。我不知道她是否吃过中饭乃至於晚饭,我只知道眼下的这种睡眠,多多少少是一种欺骗。
情侣之间,说到推心置腹、无话不说,那基本是小学生套路。作为成年人,交流往往是讲究艺术的。生活里大大小小的节骨眼太多,如果每一次都能以冷战一宿而结束,其实对双方而言更像是一种缓和。过去的我,可能会认定她睡得越沉,对我的打击越重大。现在呢?谈何打击呢?我几点回来,回不回来,真的有那么重要么?生命里的绝大多数时刻,我自己都懒得关心自己,又何必去为难拂安呢?
当然了,气还是会生,不生就不是女生了。这年头,谁见过从不生气的女生呢?
我吃了两块面包,去浴室匆匆冲了个澡,就躺到了床上。我象征性地给拂安挪了挪空调被,她没动。我知道,拂安还醒著,不动是她思考后的决定,就像早点上床而非赖在沙发上也是我思考后的决定一样,我们小心翼翼地处理著情绪,不能太极端,也不能没姿态。所谓温良的战争,形容得大概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我戴上耳机,在手机里点开「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大概是部十年前电视剧。在第一集尾声,女二号沐浴而出,斜靠床边套丝袜,脸上眉头轻皱。这镜头,让我想起了青春已逝的贝鲁奇阿姨,和她那复杂的西西里记忆。也正因此,我轻而易举地喜欢上了那个叫做舒砚的女演员。关于偶像崇拜吧,于我身上似乎有些匪夷,但事实上,喜欢就好比感冒,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
温故完剧情,我有些疲惫——不就是钱么?不就是地位么?不就是女人么?十几年的兄弟,说没得做就没得做,真没意思。觉得没意思后,我便尝试去找拂安做爱。从本质上来说,做爱就等同于杀时间,是自慰、聚会和战争的同义词。它们的区別在于,是一个人单独杀时间,还是两个人协同杀时间;抑或是一群人集合起来杀时间,更或是整个民族大规模、有杀伤性地杀时间。
拂安最终没同意。我突然记起来,中午的时候,她说过不会让再我摸她一下,我则用了一个麻将的意向去比喻她。不得不承认,女人的记忆真好。这大概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品质,类似於所有的女人都是女人的道理。
爱是做不了了,那就发发呆吧。我还挺喜欢在夜里发呆的,有益无害。
我想到第一次跟拂安亲密接触,大概是在某个宾馆。我抚摸她的监狱,他亲吻我的囚犯,它们是那样的青涩和饱满。监狱的存在,大概天生就是为了压缩囚犯的自由,我小心翼翼地建构著雷池边的情慾,就像是建筑宫殿的蚂蚁一般——负重而行,又带着前所未有的仪式感。有时,我能感觉出她身体轻微的抽搐。前几次像是真实的,而后几次像是在迎合。谁知道呢?我们那样的爱对方、恨不得吃了彼此,似真似假、似熟练似生疏,又有什么关系?那个晚上,我最终没有释放出小生命,拂安特別疲惫,我特別心疼……
掐指算算,两年多了吧。距离我和拂安认识,大概也有五年。可是,年年月月、花好月圆,终究能有多少日夜,可以最终打败人们的精神系统呢?
这一晚,也就是拂安离开的前一夜。浓稠的情绪酝酿已久,远方的憧憬也升起已久,而属于家的灯火,却很难再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