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方

如今是我的毕业季,而这是份正式的道别。

记得上次交谈,你建议我戒烟,我回了个笑脸,自那之后,我偶有去看你的微博,也偶尔听到你的消息。对我来说,相比于问候与寒暄,我更偏爱诗书和理解,偏爱用更精致的方式维护你在我心里的价值。曾经,在你失意时,也试图编辑过一条短信,我说没有之一姑娘啊,只要你好,一切都好。当然,你知道的,它并没有发出去。有时,我羡慕你和他对于爱的专注,可更多的时候,我有些遗憾。想到彼时彼刻,或许有100人在接吻,1000人在拥抱,10000人携手同行着,而我,我只是坐在索然而乖戾的夜里。我曾告诉自己,一个人是多么容易把对自己的期许误解为对爱情的需要,所以我可能并不适合你们那样的爱情,或者,可能爱情终究是假的,而只有爱是真的吧。无论如何,这就是一个单身患者强大的自我教育。

当然,作为书呆子,我们的通病便是五行缺心眼。所以我还是要尊重事实地祝福你们,愿珍惜彼此,珍惜当下!我的好友曾在一次交谈里告诉我,过尽千帆皆不是。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扼腕我等的那艘船还不来,而是告诉我,过去的帆就让它过去,我已经排除了一千种可能。所以呢,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而得到了也别再轻易丢掉。

至于我的未来,有幸的是,和自己曾畅想的生活又贴近了一步。我喜欢1926年独居在厦门石屋里的鲁迅,那时,他对着大海,翻着古书,霍达在形容那一刻的画面时说,四近无生人气,心里空空洞洞。这也便是我没有多少出息、勉强称之为梦想的东西了——登上某座海岛,在沙滩上坐下,面对着夕阳里的大海,发一些人畜无害的呆。 

我的海岛,叫新加坡。我之所以如此地钟爱南方,更愿意花了二十多年时间不断地向南方,是因为骨子里,我渴望流浪。说到流浪这个词啊,惭愧的是,自从三毛女士将其发扬光大后,近些年来它就不断地贬值。很多自诩为浪子的家伙,除了喜欢过的姑娘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对「浪」字就基本上没什么其他诠释了。或者是一些混迹于酒吧、地下通道里的流浪歌手,十个里有十一个渴望做下一个李志、下一个宋胖子,而很少有人甘愿只做自己。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财富膨胀的中国,流浪可以是金钱的反义词,也可以是通往名利的中间状态,更可以是一种极其装逼的汉语言文学,而恰恰,不可以是知识分子的精神高点。所以我口中的流浪呢,是带着望远镜在不同的海岸观察几日海鸟,或是跟渔人抽几根烟聊一会天谈论谈论风暴的轨迹,亦或是去周边国家做些暑期志愿工作,当然,也一定会积极地入世去实现一些个人价值。我认为,出门在外,就是为了在年轻之际看更多的风景,接触更多的新鲜事物,同时结交更多的异乡友人。不管世界多么大,也不管钱包多么小,这是每一代年轻人应该有的自负与自尊。 

等过完在新的四年,大概,我会去欧洲工作一段时间,也就是资本主义腹地。我读了很多西方文学,对那个新闻联播里万恶的世界,还是充满了种种无知者的好奇。也许,在北欧大学的某个研究所,我会遇到我的女孩,我希望她留着乌黑的长发,鼻尖有点点雀斑,说着我熟悉的语言,拥有着独立而宝贵的青年记忆。我会向她坦承,自己并非留着空白在等她,我也曾爱过,伤害过,怀疑过,并渴求她的原谅;我会带她登上开往巴黎的列车,我告诉她,巴黎是全世界人民的故乡,没有沉浸在爱河中的人不值得去那里;我更会习惯性地在睡梦中打出右手直拳,不同的是,在击中空气之后,随之而来的将不再是孤身一人的落寞感,而是我转身看她,她缕缕我头发,再道一声晚安……这关于欧洲的一切,并不是一个文化人流着口水的yy,而是我近日的一个梦境,通常来说,夏天一到,连梦也会变得多彩起来。记忆曾就告诉我,夏天啊,夏天是一见钟情、百无禁忌;是你吻了我、我吻了你,在不会醒来的梦里。 

最后,关于写这封信的目的,其实并不在于打发掉某些想法,也并不是因为它非写不可,而只是因为,我曾那般热衷于你的生活,你也曾经占据过那么重要的位置,所以当我彻彻底底离开时,我希望一切的往事,都能有一个体面的句点——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或许明年你也会飞往他乡、降落在异国的秋天,但我知道的是,等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逝去,甚至于中年逝去,我们一定会在祖国的各个角落里,偶尔记起年轻时的人与事。我们会教育自己的孩子,如同父母当年对我们的教育,我们告诉他们:世界很大,时间很多,你要是早恋,就一百年内别来见我…… 

普鲁斯特说,睡在熟悉的枕头上,仿佛是睡在了自己童年的脸庞。我并没有属于小王子那样关于B612星球的童年,我的向南方,也并不是为了任何玫瑰。但我依旧向你道别,用我最喜欢的「地久天长」来作结。王小波写道:我们要离开那里,走向新的生活。 

然,有时候尘世纷乱,希望你不会,忘了自己的特别。

三也
2015.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