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传播

Day 4

两省三县指的是安徽境内的休宁县、歙县以及浙江境内的淳安县。

过去的三天,我们骑车横穿了上述三县,如今尝试以徒步的方式再穿一遍,有效期为一天。路线是昨晚跟老谢最终确认的,在那之前我们耐心听完了这个乡镇导游波诡云谲的人生经历。等好不容易把话题转移到徒步一事,他再次慷慨激昂地发表了数十分钟的爱国主义演讲。事后我们总结出中心思想,简而言之三个词:“22公里”,“爱护环境”,以及”有事给我电话”。

早上出发时,我代表我们团队顺走了白际小卖部550毫升怡宝矿泉水一瓶。这样做不是为了证明在坑蒙拐骗、青少年犯罪等方面我们比其他人要有造诣,而是旨在还击——老板娘昨日收取我们5角/碗的泡面开水钱,大家一致认为这样的做法破坏了社会主义市场规律,因而决定对其进行经济制裁。

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严池。两年前,我在这里结识了几个伙伴,他们吃着我带来的薯片,在镜头前害羞地笑。两年后,我则带着自己的小伙伴翻山越岭地回到了这儿。坐在山岗,再看一眼对面的高山和脚下的梯田,左边是天涯,右边是天涯,时光似乎从来就没改变。山谷的风呼呼作响,我闭上眼,想像一个形象:她的皮肤细嫩白滑,脸盘单手可握,一席红色的长裙上,黑发肆意撞击,然后她蓦然回首,将目光投向我,遥远地泛起微笑。那一刻,我感到心脏遭到枪击。我突然间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它们庄重、浓烈、深情,甚至连句末的感叹号也应该被呼喊。可我终究失语。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也从未在现实中匹配,她只是像一个谜团般活在我心底——可能纯净,也可能庸俗;可能爱着我,也可能完全不……多少次,有一个她愿意包容我所有的过失和自负、放下自尊来跟随我,却被最终辜负。我始终逃避,或暗示她:你只有一生,就像只有五块钱,一冲动,便花出去了。就这点而言,她永远比我更愿意忠诚。怯懦的是,我做不到,也没有勇气去做。

离开高山梯田,剩下的路更像是在完成一种任务。已经没有什么山头,可以再让我沉默。我们走马观花地丈量了余下的15公里地球。回到白际,身心具疲。

入夜后,头顶上到处是闪着光亮的星辰,一些我看见了,一些我看不见。我思索着那女孩为何遥远而频繁地朝我微笑?那笑声,就像是在她憾然离开后送给未来的一片留白——它们以声波的方式向我的耳膜传播,就像星星烧尽后,仍以光的方式向太空传播。于是,我不得不承认这样一种可能。在这种可能中,她像百万光年外的星星一样,早已泯作了青烟,化成了齑粉。

我觉得恐慌。

2014.10.04
于白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