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宅在寝室看完了《白银时代》,便顺手拿起书桌上另一本《黑铁时代》翻看起来。Z从我身后走过,兴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原来你也喜欢郭敬明啊?!据史书记载,他口中的郭敬明著有折纸、青木、锋银、虚铜、刺金等时代五部曲,比我的偶像王小波还多了一部。说实话,在五部曲的书名里,除了折纸时代以外,其他四部我都不甚了解其字面含义,尽管如此,这并不妨碍我感受到了作者借题发挥出的忧伤气息。对于乐于造词又善于组句的他而言,这点能耐,算是雕虫小技。
通常而言,让人忧伤的不仅仅是书名,还有文字本身。初中时曾不慎购入一本《悲伤逆流成河》,当时也只是看了眼封皮上的六个大字,就感觉泪腺已趋于崩溃的边缘。等到大致翻完一遍后,伴随着主角辅角们前赴后继地死去,我的内心早已到达了情绪的谷底。后来,我含着泪把那本书借给了经常欺负我的邻班大个“狗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方式去谋杀他,我只好寄希望于用那本书引导他尽快自杀。可是我的想法还是过于幼稚了,自记事开始,我依次想到过谋杀幼儿园阿姨,谋杀“狗子”,谋杀高中班主任,谋杀前女友的现男友,可惜没有一件能够成功。最接近成功的那一次,“狗子”也仅仅是爬上了自家的二层阳台,就被其母尾随着拖回房间写作业去了。我在想,要达到书中“兴趣一来就去死”的境界,还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照顾。比方说,你需要住在二楼及以上,或者你需要精通煤气罐的使用方法,以及,你需要一个不在你自杀时突然出现、并提醒你家庭作业还没写完的妈妈,等等。因此我意识到,自杀,被郭小姐想象的太家常便饭了些。
从思绪里逃出来,我转身告诉Z,这两本书都不是郭敬明写的,你看它俩加起来才死了不到5个人,明显不是郭的风格。Z若有所思地坐回了自己座上,然后转过头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前阶段上映的小时代电影很不错,我和女朋友看完后觉得很赞,听说还要推出四部曲,你有机会不妨看看。我说一定一定,然后便暗下决心,就此不再跟这小两口讨论任何电影界的问题。说起影视作品,我联想起上周电影课所看的《暗恋桃花源》来,原本我只能把这个剧目和陶渊明先生联系起来,后来才知道,它的导演不姓陶而姓赖,即大名鼎鼎我不认识的赖声川!旋即,我脑补出那次随月亮化石剧团来乌镇参加话剧节的金小姐,她的微博就有晒出过和赖声川先生的合照,作为我最心爱女人最心爱的男人,赖先生因此成为了我最新一期试图谋杀的对象之一。当然了,在看完话剧后,我的观点还是发生了一点改观,导演对于情节的建构,对于艺术的反思都让我回味,于是,我只能将他的名字从自己的黑名单中暂时剔除。我觉得,类似于桃花源中的一段,这叫艺术的留白,因为只要一天金小姐还念念不忘这个男人,导演就极有可能再次回到这份名单中来,而且是义不容辞的那种。
不过遗憾的是,我终究不懂话剧,而金小姐显然对话剧已达到痴迷的程度。我觉得这是工学界和艺术界必然的分野,所以并不太为自己的粗俗寡闻感到遗憾。说起金小姐,如今我和她联系甚微,一方面是因为我不擅她热衷的话题,二来可能是因为,我发现了除思念之外——能让遥远变得不再遥远的另一种方式——那便是旅行。行走在黑夜,或忽地停下脚步,站在异乡洒满月光的街道上发呆,金小姐、卜小姐们,俨然成了不可延伸的永恒。我正学会独自享受静夜与星空,而不再期待人们的出现。我觉得,当一个人把自己的情感变得隐忍而清淡的时候,他也就学会了甄别爱与取舍爱的能力了。
至于过多的涉猎文字,时至今日,一些段落依旧在不断触发着我的回忆:班卓对于阿富汗妇女闪躲眼神的描写,让我想到了身为回族却毋需拘泥于伊斯兰教义的金小姐。徐志摩一首海上相遇的情诗,让我怀念起那些夜里点灯写给陈女士的书信。或是《他乡故国》中一场不伦的师生情,也都会让我察觉到,自己与恩师已是多年没有联系……生活被设计得如此精妙,被错失的那么些往事,在某本毫无关联的书中,得以一一寻回。对我而言,这俨然成了一种注定,一场密谋,和一份无言的沉重。
我在想,无论是黄金白银时代,还是名噪一时的小时代,身在其中的我们,大多时候,都只是经历和遗落着吧?不能让每个陌生人都变得熟悉,更无法让每个远方都变成归途,一直以来,我们所做的就是路过。路过风景,路过人群,路过家常便饭,也路过人世悲欢。就这点而言,我忽然觉得郭敬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了,而王小波、赖声川们,也随即变得愈发亲近起来。生活的艺术,在这一瞬间变真切而浮夸,像一只流浪猫,一边扫视着长椅上抽烟的瘾君子,一边扑腾着脚步,奔向夕阳。
人,总在一瞬间,自认为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像午后的我这样,像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