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街8号的青年旅舍,如今改成了一家桔子特色酒店。我一般认为,特色酒店都是为那些特色的人准备的,他们对性的渴求,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需要这样的情趣。而情趣,就更像女人们半推半就悬在肩上的内衣,它们散着带有体温的香水味,一点点引发男人的生理反应。所以等我洗完澡出来,看到左诚按着床上的丁凯摸他胸的时候,一点也不感觉到惊讶。
甚至于我还能联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那时,总爱以“摸摸大”为由骗取女孩的信任,从而感受她那坚挺柔软的上皮组织,至于如何从上皮组织不可避免地发展到皮下组织,回忆在此处打了个玄妙的马赛克,就戛然而止了。回到眼前,针对左诚对小胖子丁凯的袭胸行为,我的想法是,如果丁的确拥有一对构造迷人、手感舒适的乳房,贡献出来让单身的大哥过过手瘾,其实无可厚非。后来,我们把这种理论被推广到了大长腿匡祥身上,我们觉得如果买双性感网袜让其套上,并令其在宾馆幽暗的灯光下展露背影,至少在视觉角度,可以满足我们的性幻想。
我们在午夜时分进入了梦乡,梦里,有人谈了一份永不分手的情,有人做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爱,有人踏上远离故土却一直没有回过头的列车,也有人被女人盯上,拉进玉米地里近乎强暴得失去了处子之身。总之,这是桔子酒店留给我们的最后记忆。而发生在那梦境里的情节,在一个个孤零零的夜晚,就曾不止一遍地向赤身裸体的我袭来——与女人的性交,是我最沉重的任务。我们之间的唯一联系,只剩下那根在充血和疲软状态间,不断转换的陈年老二。老二有需要,我就昂首挺进;老二厌倦了,我便奄奄一息。有时,当我喘着粗气妄想逃离那片妖孽纵横的玉米地,她们会在身后狂笑不已;有时,她们也耐心地抚慰我最后的尊严,而我却愈发觉得,肉欲不过是对造物者的最后的觊觎……我最终被这个梦魇折磨至醒,去洗手间的路上,月光铺在地板上,映射出冰冷的光。
第二天,阳光宜人,王聪发来短信,曰:躁起来吧!我想,躁不躁得起来还得看早不早得起来,而此刻,回龙教教主匡祥正伴随着Eminem的《Business》往被窝里钻。一直等到环境温度大于了被窝温度,我们一行人才得以收拾好出门。出门前,匡祥大方地将自己的高夫保湿乳递给左诚用,据他说,一瓶高夫可以买十瓶曼秀雷敦,匡祥总是这样,在向人们展示其人格的同时,顺带显摆自己的逼格。
我们在小面馆点了几碗面条,没有油、太清淡。以往出门骑车,吃吃喝喝都比较重口,当年在兰州,我们就曾用一顿早餐把“JianJiao”这个词从阴平吃到了去声,它囊括了尖椒、煎饺以及尖叫,再加上风味独特的煎饼果子,整个兰州城乃至整条黄河,都瞬间变得温暖而亲切。而今,想着兰州拉面的麻辣爽口,再看看眼前的千岛湖小菜面上游荡着的几根菜芽,就感觉,扑面而来的是整个淳安县城的衰败气息。无趣地吃完早餐,我们骑上了千岛湖大桥,它坐落在淳开公路起点,通往63公里开外的汾口甚至于更远的开化。过去,地名对我来说更像是坐标,无论汾口、开化,还是北川、德阳,我从不在乎它们的历史和起源,只是记住它们在地图上标定的那个点。后来,去的地方多了,偶尔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再想想自己曾在那里撒着汗水踏过的河流与青川,就凭生出一种温暖。我想,地名就像是故乡,作为一种地理符号,注定是陌生的,可当它盛载了人们的经验和情绪时,还有什么能比土地更加永恒呢?
沿着环湖北线骑行,蜿蜒的绿道时而穿过树林,时而横越湖水,最大限度的将千岛之美景呈现眼前。当然,有时它也会犯贱引领我们爬向一个本可避开的巨大山坡,换来一句由衷的“你妈逼的”。总体而言,北线路况极佳,风景也不错,可惜的是坡道过多,慢慢消耗了大家的热情。我们骑累了,就停在一个小贩摊位前休息。小贩年过七旬,手持柑橘,大声吆喝着我们买点买点。两块钱一斤的桔子,五块钱给了左诚三斤有余。本以为赚到了,对面的大妈却跑过来,说她的桔子只要一块钱一斤,质量同样有保证。我想,同样是无产阶级,大爷大妈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鉴于大爷年事已高,我们没找他退货,他像是被发现秘密的小孩,竟有些害臊地红起脸来。可不过一会儿,老顽童的天性却又展现出来,他一边高唱着我们听不全歌词的革命歌曲,一边手舞足蹈地向我们展示其灵活的腰身。从鸭绿江、军装等零散的几个词中,我们猜测他是一个抗美援朝老兵,老兵点了点头,意思是我们猜对了。我们说,老头儿啊,看你牙齿都掉光光了,还这么会骗小孩子钱!老头机灵地笑了,旋即又唱起来:我的桔子香,呦,我的桔子甜。哟,卖了桔子回家去种田,呦,呦~他像个说唱明星,呦呦个没完,我们听得很带感,就差没跟着节奏切克闹起来。唱完后,向其索要微博以粉之,未果,不过老头却主动提出和我们合影,手里还不忘拿上桔子做起宣传以扩大营销。离开时,我们神秘地告诉老头儿,我们当年高中毕业后也当了一段时间的兵,算起来也是南京军区的战友,老头满脸堆笑地给我们递了两根红双喜,算是为多收战友桔子钱的赔礼,我们还以玉溪一支。临走时,老头悄悄拽下了我们的两个空塑料瓶(市场价0.2元),另加上红双喜两根(-0.7元)和得到的玉溪一支(1.1元),无论怎么算,奸诈的老战友算是又赚了我们一笔。
下午时分抵达汾口,简单的午餐休息,在否定了改向黄山白际的骑行计划后,我们按照原方案沿环湖南线赶往枫树岭。此时的南线,正在大规模修整中,所谓的山地车,这算是第一次踏上了真正的战场。大块石头用我家乡的话,叫作MaLangGuZi(音译为马榔古子),成片成片的MaLangGuZi,给一下午的行程增添了许多不确定因素。一方面我们不愿被MaLangGuZi扎胎或发生类似事故,另一方面我们又要抓紧赶路,争取在天黑前到达那个叫做枫树岭——光听名字就知道要爬变态大坡——的地方。所幸的是,我们做到了。
关于做到上述那一点,付出代价可以总结如下:其一,匡祥的一条腿严重抽筋;其二,丁凯的屁股伤势未知但伴有局部持续性疼痛;其三,左诚几近体力之极限;其四,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推车上坡——这个“坡”即枫树岭一词中的那个“岭”。虽说匡祥、丁凯早在没见到“岭”影子的时候就开始了推车大业,我还是为自己的晚节不保感到惋惜。在之前的文章中,我声泪俱下地痛斥过匡祥推车上坡的恶习,如今,自己也就范了,我觉得羞愧。
我们的晚餐在某个小土菜馆,分为四个步骤进行。首先,是我们点菜,点菜的方式很特别,是老板娘带着我们去厨房,看还有哪些菜可以烧;随后,是我们喝酒,喝的是一瓶温热的古越龙山,左诚外加了一瓶劲酒,没有贪杯;接着,是我们吃菜,有A红烧鱼、B农家土豆片、C包心菜、D炒肉等,和我与匡祥吃过饭的朋友都知道,无论哪家饭店,我通常只点B选项、匡祥只点C选项,剩下的一切随意。我们喜欢向生物界证明,我们非常好养;最后,是我们吃饭,饭很难吃,我们四人都表示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也坚决不会再吃,所以最后这个步骤,在我们的抱怨声里被省略掉了。
回枫树岭大酒店躺下,60块钱的标准间,显得局促而简陋。这当中,最让我不能接受的,当属大酒店不提供空调遥控器,问之,曰加钱。以前倒是听说过大酒店里可以加钱升级服务,但人家升级的都是生理服务,而这里却是生存服务。没办法,为了省钱,我决定以洗热水澡的方式驱除山间寒意。在太阳能热水器目测无法使用的前提下,我手动开启了电热水器,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水温指示器懒散地移动了一小格,我硬着头皮冲了个温水澡,3分钟后便乖乖的哆嗦着身子回被窝里蜷缩起来。此时,隔壁床上的匡祥业已睡深,我想,没有仪式,甚至没有体面的休整,环湖第一天的110km,算是匆匆地在码表上划过了,就像时间,匆匆地在年轮上划过一样。
一直到深夜,我都处于模模糊糊的疲乏状态,只知道期间匡祥醒过数次,玩了很长时间的微信摇一摇,至于他摇到了什么,或是他在等着、寻找着什么,就一律不知道了。至少我认为,很多时候,睡觉还是要比爱情重要的。
Day 2
2014.03.15
淳安-枫树岭 110k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