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快!我想,所谓的生日,就是当我自以为距离一个人已经很远的时候,它适时地提醒我,还不够远。所以呢,每年的今天,我都试图写封信。
信是自由,我觉得,它跟爱一样。但在除去纪念日之外的日子里,它们存在的必要性基本上处于被社会剥离的状态。就好像你对我而言,既非挚交,又是旧爱,那么在世俗的角度上来说,你只能充当文学层面上的友谊象征。如果多情的我越了雷池,那么道德便会谴责我,你知道的,道德就是这样一个怪物,让你感觉你只应该去爱一个人。
但在纪念日,爱情和书信都会有所不同。这样的日子总会让人滋生出往事如烟的感觉,过去的一些事情,也会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重新凑齐然后有序播放。这些情绪都是宇宙中普遍存在的,所以如果在纪念日表露出一些平日里难言的爱,那么我想即便是苛刻的道德和世俗,也会在这一天宽容地将之定义为情怀。所以我喜欢在这样的时间点写信,没什么拘束,一切怀恋都变得情有可原。不过,现实是我们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交流——三个月?半年?还是一世纪?谁知道呢。没记错的话,上次联系的时候,克里米亚应该还没并入俄罗斯的。你看,世界变化就是这么快,连丢掉一块领土都开始变得像丢掉十块钱那样简单了。所以呢,这封信,可能只适合谈一些没变的东西。
对我来说,没变的就是我们的关系了:曾短暂在一起,然后你走开,然后我也走开。我谈这些,不是为了申辩我们之间存在过那些的误解,而是尝试再理一理,我是怎样爱上你的,以及我为什么要爱你。你知道,我喜欢逻辑和总结。
我将爱你的原因定义为以下几点:第一、神性。也就是说,在包含了60亿张面孔的星球上发现你的独一无二,是我偶尔一现的灵光,可遇而不可求的;第二、美。这个定义比较宽泛。柔顺的黑发、轻皱的眉眼、漫长的双腿、洁白的颈脖,等等吧,不一而足。我没有具体分析存在于你身上的上述特征,但最大的可能性,可能是你的笑容我猜。毕竟,人们都希望接近善意;第三、我自身。因为那个时间点上,我需要一种爱,纯洁到可以一直占据内心。即便在后来彻底否认爱情的存在性后,也一直对你的位置不抱怀疑。也就是说,我爱的更多的是我心中的你,我一手塑造了她的形象和品性,夜深的时候可以找她聊天,写作的时候,可以把她融入到笔下人物的原型。所以准确地说,你会是我大多数文学作品中原型的原型。
很多作家笔下的人物都是失真的,你也是,你的失真是我尝试创作的动力之一。有时候,你是一片包含了爱情的大海,然后我理性地用几百万年的阳光,将它一点点地从我的文字里蒸发掉;有时,你是一个我叫不上不名字的偶遇少女,我和她乘坐同一辆巴士,在黄昏里吹着从车窗涌入的海风,然后在夜晚到来前,去某个不知名的旅馆里终结邂逅;而有时,你则是遁迹天涯的女人,我们丢掉手机和网络,带着干粮和书,消失在广袤的海平面上。在某个海岛,你将长久地坐在阳光里发呆、歌唱,并将永远丢弃网络另一端那些经不起推敲的随意关心和问候……你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和你分开后我对于维纳斯的文学告解:爱神啊,你看,你走了,我的爱情却并没有结束。因为即便没有她,我也会创造条件去爱她。
每个人都缺爱,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爱情。当然了,作为自宽自解,其他模式的爱,也能够抚慰人心:老年人追求陪伴之爱,中年人沉沦于肉体的爱,年轻人呢,一部分可以和男/女朋友尝试诠释爱的其他可能,也有一部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同自己做爱。在这些爱中,我更愿意相信,文字里的爱,更加长远,也更加深刻。你想,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活得比文字久,但是如果有可能,我将在不同的文字里,都保存对于一个人的爱。
我想,这就是我爱上你,以及我为什么要爱上你的原因:你是我所有爱人的原型。甚至于两年后的如今,你也会逐渐成为那原型的模仿者之一——你成了她们,而不再是她。我不能因此说我不爱你了,也不能说我不是真正的爱过她们。我只是想借此表达,作为一个原型,你依旧独一无二地存在。
对于这种存在,我希望是它永远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对于神性的期待,而不要再被世俗破坏。就像一方面,我渴望你永远停留在两年前,停留在我们刚刚认识,生活还有着无限可能的日子里;而另一方面,我不得不说出以下这些缺乏重量的寒暄,就好像必须要给这封信附一个符合常规的借口:你20岁了朋友,然后呢,我得祝你生日快乐才行。
三也
2014.0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