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高铁站,午日毒辣的太阳烘烤大地。临海多山,那些山之阳泛着漫漫红光,像是被逐渐烤熟的番薯。
狭小的公交车厢包裹着20余人,在广袤的水稻田边踽踽而行。乘客们略显焦虑,不失礼仪地挤压着与对手之间的空气。旁边坐在行李箱上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黑框眼镜,细细的脖颈,洁白而漫长的腿。她一直背对我面朝窗外,气流透过窗户,吹向额头,有一颗汗滴因此拖长了轨迹,而长长的头发,恰巧散进了我臂弯。我循着她的视线,见窗外两只低飞的鸟。羽毛被刻上阳光的金黄,剧烈运动下的内脏,温度想必也极高。它们时不时瞄两眼车内的景象,数了数,有四只眼睛正与它们对视,其他人则盯着手机,应该是在冥想。它们飞了一段,择一棵行道树而停,我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女孩蓦地回眸,目之所及,我无力闪躲。就在那一瞬,我判定自己正在经历一场劫难:灵性的飞禽,田园牧歌的自然,和飘逸着潘婷洗发水香气的女孩,将统统失去意义。我亲身经历了一场温暖的现象,而这现象却转瞬即逝,只能等待将来有一天,用文字、诗歌或音乐来重现。我为这种重现的强大生命力,感到绝望。女孩转回了身,风拂过她的鼻尖吹了进来,一整片哑暗而浩瀚的天,也压了下来。
东湖不大,穿过东湖,我们在国贸下了车。她此行的目的和我一致,我们算是同事——关于陈述一次出行,人们习惯去表达此行的目的,以致于可以清楚地定义所有的关系。我深谙这一点,只是有时,人心的出行,大多时候是没有目的可言的。
洗漱休整好,在川菜馆吃了晚餐。老板操着地道而热情的台州话,拒绝了我们抹零账单的要求。饭后,她问我为何喜欢川菜,我想了半晌,也许是喜欢巴蜀的大山大水从而爱屋及乌,也许是钟爱天府那种情趣和奢靡并存的生活气息,谁知道呢?最终回答了四个字:无辣不欢。我想,这四个字基本上等同于“喜欢你、没道理”的涵义了。
临海的傍晚尤值得一提。饭后的市民倾城出动,只消半小时,便可在在东湖一带构建出规模宏大的路边商业圈。营销商品囊括了墨镜首饰、衣裤鞋袜、烧烤小吃、情趣用品等。在浩大的自发市场边,是老少皆宜的广场活动区域,交谊舞、旱冰、电子游戏、少儿游乐场,临海人发挥着想像力,在面积不大的东湖广场上,容纳了各大年龄层的兴趣爱好。我为眼前的景象感到温馨,依山而建的小城,人们始终充满着怡然自得的幸福感。与刚毅的青山相比,前者塑造了临海的骨架和轮廓,而这里的人民,则给予了这座小城更多的血肉和品性。
之后,我们又了了地走了走东湖,便回了酒店休息。在电梯间,她将头发分于两肩,揉弄成长辫模样,然后回过头对我漫无目的地笑。我忽然记起,多少年前,自己也曾遇到过扎着长辫的姑娘:那个春天,万物复苏,太阳照到她脸上,遥远地像照耀着一堆白雪。
自那之后,我开始尝试爱。
2014.07.21
于浙江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