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用微博那阵,我养成了删微博的坏习惯,等某一天删到兴起,就干脆连微博客户端也一并删了。在那次的白色恐怖中,受到牵连的还有人人、微信、QQ和飞信客户端们。后来,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它们的网页版上或注销账号,或留下"已卸载"三字。至此,我的网络社交生涯宣告终结。
我的第一次虚拟社交要追溯到小学。那时,我交了一个名为水欣的笔友。为兼顾她的笔名和自己的性别,我左思右想,决定给自己署名为水木。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笔名,它被我寄希望于拥有水木年华歌声一般的沧桑,不过绝大多数情形下,它却是快乐而天真的。我们前前后后有过近半年的书信往来,我清楚地记得,那个秋天自己正在练习正楷。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水欣的喜欢,从笔名慢慢延续到了人格,尽管不知道她的模样,但对我来说,一个如此优美的名字,就似乎诠释了一切。何况那年头,我并不在乎外在。我时常把收集了很多期的NBA球星卡寄给她,作为回报,她会在信中夹上动漫卡通画捎给我。她的每一次来信,都成了我的期待,相比于期待的藏存,我更愿意与人分享,尤其是妈妈。因此,我会和妈妈一起伏案阅读水欣秀气而稚嫩的笔迹,听她说升旗仪式上的琐事啊,或是早操时的趣闻。你很难想象,十来岁的水欣,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顿悟到了文字的魔力。
谈及与水欣友谊的破灭,是我难以回忆的。一方面,我从小就能有那样的城府,认定水欣的行为欺骗了我而我是受害者这件事本身,让我如今倍感愧悔。二来,我不得不承认,我经历了类似偶像剧里的跌宕情节,但最后的处理方式却过于庸俗和无趣。毕竟对于小学的我而言,面对温暖的、神秘的水欣竟是我桌后女同学的事实,没有比断绝关系更好的处理方式了。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在隐瞒,就在欺骗,而我,又恰恰缺少了最关键的浪漫主义情怀。关于水欣的欺骗,需要补充的是:水欣在成为水欣之前,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眼中的妹妹——因为父母相互熟识的关系,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对那个年龄的我而言,玩耍是一项及其重要的工作,因此我很重视这个妹妹,毕竟好的玩伴总能在提高玩耍质量这方面大有作为。有一天,妹妹突然告诉我,说楼上的一位姐姐很想认识我,但是呢,我和她只能通过写信的方式了解。我惊愕于"楼上姐姐"的新潮思维,于是即刻答应,想来能在本世纪初拥有个笔友,也算得上一件很酷的事了。然后,事情的发展就顺理成章起来,妹妹扮演起信使的角色、穿越于我和"楼上姐姐"间。然后,就是长达半年的推心置腹、巴山夜雨式的交谈;然后,就是一夜间妹妹秒变水欣、而水欣轰然倒塌的现实;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直到高中,水欣成了我的同学兼班长。三年间我们偶有交谈,毕竟,她曾是那个给过我文字启蒙的女孩,无论出场方式多么奇特,但她终究是水欣啊。可遗憾的是,我们之间根本找不回哥哥妹妹的情感,甚至连同留存在她身上的水欣的影子,我也很难看到了。我突然就觉得,年幼时的往事就如同天边的云朵,忽而很近,却每每飘远,直到有一天,当它永恒地消失在了青年的霞光里时,就再也没法寻回了。
这便是关于水欣,我所能记录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