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在嘉兴和友人吃饭聊天的情形。那是十月末的金秋,风吹皱了月河桥下青涩的水。她时而低头,时而眺望河对岸已泛棕黄的行道树,手里搓弄着餐巾纸,间或冒出一两句不着逻辑的问候。午后的时间总过得不紧不慢,她看着我,说有一天会来杭州找我。后来,她确乎来过杭州,而且那次恰逢我弄丢山地车她弄丢手机,我们俩像是难兄难妹,坐在紫金港图书馆外眼泪鼻涕地畅想后事。那便是当年我们所有的出息——为了心爱的东西,企图自杀。
两年后,纯粹的友谊如同月河桥水,在经历了各自翻腾不安的混沌后,开始缓慢地融入大地。她逐渐变成了朋友圈白富美,状态无外乎美容、麻将、金钱、首饰这样的内容,用我的话概括,叫做三俗中她占了四样。我呢,经历了几段爱情,把那几个女孩翻来覆去地喜欢,直到有一天想明白了自己所追求的爱情就如同共产主义,便坚决地回归到了单身状态,用她的话概括叫,金然都成了故人,你还有谁放不下。无疑,我们互不了解,所以无论如何我也想不通,当年在月河,是如何和这样一个女人成为朋友的。
这个朋友在我这次来嘉兴时,返回了宣城老家,我们在电话里寒暄了几句,第二天去嘉兴学院做宣讲时,我还特意管她借用了学校的无线账号。对我来说,有些朋友是男女朋友,有些是酒肉朋友,还有些是SNS朋友,但是我却很难精确地定义她。如果真需要一种定义,我很遗憾在经历了很多种可能后,如今只好将她归类为Wi-Fi朋友。
抵达嘉兴的那个晚上,领着三两同事去逛霓虹下的月河老街。类似于西塘,晚上这里的大小酒吧代替了白日里悠闲逗鸟的老头老太。年轻人坐在歌声里,斑斑点点般的投射灯像是星星一样,洒在他们总是盛满忧郁的杯影中。台上抱着把木吉他的中性歌者,画着淡淡的眼妆,柔软的声线像是一汪湖水,浸润着每一平方厘米的夜色。她锋利的高跟鞋和随性的T恤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在向好色客告诫,那是一个只有音乐没有胸的女人。其实明眼人都能明白她的悲哀,歌者身穿T恤时,基本没有扭曲到胸前的图案。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些不懂音乐的门外汉,正在用整个夜晚的时间,楚楚可怜地思考着那件T恤里代号为A的两团谜团。我亦是谜团的痴迷者,古人云,人不痴狂枉少年。
歌者继续浅弹轻吟着,这是她最后的念白:叶云生,臧洁雯,洪峰,矛土,安列,齐美,晁卓洲……我陷入了冥想。一个个属于自己生活的名字,也从耳边飘过,我却不忍写下其中任何一个。周云鹏说,这些人还没彻底绽开就枯萎消逝了。如今我只能怀念这些名字,因为人生苦短。
当几个月前,我在即将关机的手机上第一次被那首《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的歌声迷住时,最大的痛楚莫过于,音乐即刻要停;而如今,再一次沉浸于歌者轻柔冷艳的《沉默如谜的呼吸》,我知道,音乐迟早要停。
2014.07.24
于浙江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