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谋划

Day 0

谋划一次逃跑比想象的要难。

在成功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首先是原因。其次是手段。最后是意义。原因应该是敌进我退。眼下全国人民都在转移战略地,我们不能死守杭州;手段应该是骑车、客运、轮渡或徒步,按能量来源分也可以是柴油机、汽油机、电动机和大腿;意义应该是我们因此得以佐证生命中运动的绝对性和静止的相对性。如此一来,逃跑的三要素基本被归纳完全了。当然,上述三条终究是形而上的。作为一个逃跑者的充要条件,就是不仅要了解逃跑的意识形态,也要了解饥饿。这里的对策是,带足干粮,水,以及钱。接下来是目的地。出于谋划的严谨性,漫无目的当然不能算是一种目的。又由于对山一直以来的敬畏,最后的选择是黄山白际——两年前,我曾在那里创作过一篇文章和数幅照片。像一个游子渴望母亲一样,我渴望再次回到那儿。最后是队友。我真诚地向他吹牛逼:天空像蓝色的琉璃。梯田有金黄的稻穗摇曳。偶尔能听到山雀的啼鸣。或者有炊烟从茅草屋上升腾而起……我就这样劝说他,声音化作谆谆的电流,像穿越一道桥梁那样的穿越了几百公里的电缆线,最终去到了桥那头,把他擒住,告诉他跟我去白际吧,有逃跑计划,且蓄谋已久。他知道,下一刻只消他撒开蹄子,就能畅然地逃离。于是把太平洋的宾馆房间啊船票啊统统退掉、把准女友抛下,说了句去他妈的女人后,开始往我这儿赶。

离出发还有三小时,他挤开车站的人群,挤开检票员狐疑的目光,最终挤到了我寝室床上。我躺在索然而乖戾的夜里,思考这场不算精心的谋划:6天,7个人,700公里。在短短24小时里,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发生了。突然有种模仿肖申克精神独白的冲动:小爷我,的确身陷樊笼。但花了半辈子时间坐牢,不是还有半辈子时间给我挖挖地道么?你知道,得救之道就是逃跑。你知道,留下的人,永远活不过这座大牢。

想到阿乙说过,住在房子里的人,最终都让房子得了胜利。是一个道理。

2014.09.30
于杭州